上市公司独立董事需要什么样的职业道德？
兼评《上市公司独立董事职业道德规范》

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会计系   李若山教授
中上协独立董事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

12月29日，中国上市公司协会发布了《上市公司独立董事职业道德规范》，就独立董事应该遵循什么样的职业道德规范，提供了一个内容非常丰富的框架，涉及“守法合规”“保持独立”“客观求实”“严于律己”“忠实守信”“勤勉尽责”“有效监督”“专业精进”等八方面内容，涵盖作为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应遵守的职业道德规范。我们相信，对于独立董事来说，如能严格遵循这些规范，一定会成为称职、合格的独立董事。

一、为什么需要独立董事职业道德？独立董事职业道德起什么样的作用？

当我们要制订一些制度或规范时，明确其应该起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。否则，就无法框定规范需要涵盖的内容，明确规范应有的边界。问题是，我们既然有了国务院办公厅《关于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改革的意见》和中国证监会《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管理办法》，详细列示了独立董事的工作规则，包括任职条件，工作流程、权利与义务等，独立董事只要按照操作就可以了，为什么还需要职业道德规范呢？

事实上，独立董事职业道德应该体现两方面特征，一要符合职业要求，即不是所有普通人都应该遵循的道德。独立董事与其他职业有很大区别。一方面，独立性是独立董事的灵魂，独立董事区别于董事会其他成员，与上市公司控制人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关系，因而能起到制衡大小股东、稳定公司治理的作用；另一方面，独立董事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职业，既要熟悉公司行业，也要懂得治理结构与内部控制原理，不是所有的人士都能胜任独立董事这一职业。二要符合道德范畴，而不仅仅是基本法规。那么道德范畴是什么呢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法是人的行为最低要求，而道德应该是人的行为高层次要求。法是必须遵守，不得违反，违反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；而道德是高层次要求，可以追求，可以要求，也可以约束，如若违反，可以谴责，也可以逐出群体，但不一定会受到法律处罚。

作为职业道德，能起什么作用呢？其一，作为一个职业，由于其工作结果的重要性，必须对任职资格或工作程序提出许多规定与要求。例如，对于律师、会计师、医生等具有很强技术和专业要求的职业，我们制定了许多办法、规章，并且认为只有达到这些要求才能任职。独立董事相关法律法规规定，即便规定再细，再严格，也不可能穷尽职业中发生的所有情况。当我们遇到职业中需要判断或决策，又找不到具体规定时，则只能依赖高尚的道德要求来履职。例如，独立董事管理办法要求独立董事必须参加董事会，并对董事会各项提案进行表决，是不是只要在形式上投一下票，甚至连提案内容都没有仔细看就投了票，就算遵循了管理办法呢？显然，管理办法是遵循了，但这种态度与方式是很有问题的，从道德上来说，不够勤勉尽责。道德可以从高标准要求独立董事勤勉尽责履职，防止只是形式上、机械执行规定。

其二，良好的职业道德，是保护一个优秀、谨慎职业团体的最好手段。比方说，一个有着良好道德信誉的人，平时严格守信、自我约束、大公无私，偶然无意中出现不好的工作结果，大家则会倾向于推断为一种无法防止的结果，而非利用规则漏洞投机取巧。例如，某管理人员负责抽样检查一箱产品，他随机抽取的样品没有发现任何问题，结果该箱中确实存在不少有质量问题的产品，可他却没有发现。那么，旁观者如何判断这名管理人员究竟是利用规则故意而为之，还是因随机抽查产生不可避免的结果呢？要想证明他是第二种情况，则只能依靠他平时的道德品质：如果他一贯是奉公守法、严于律己的，则所有人都会相信这是第二种情况。再犹如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，通过建立严格的职业道德规范，给行业自身带来了很好的声誉。举例来说，美国电影奥斯卡颁奖由于过去保密性工作做得不好，总是在颁奖之前被泄密，而后当投票统计的工作交给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后，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泄密或统计不公的现象。在美国职业道德排行时，除神职人员外，注册会计师行业被排在第二。可见，良好的职业道德可以很好保护行业发展。

理解了职业道德的作用，我们就容易对独立董事职业道德的内容与范畴进行深入讨论了。

二、独立董事职业道德规范的应有内容

在职业道德规范中，往往包括正直、客观、公平、敬业等这些高标准的态度与精神。

作为独立董事，其职业道德的核心首先是独立。尽管法律层面有具体的、形式上的独立要求，但现实世界非常复杂，不是所有的独立性要求都能涵盖，且很难规定实质上或精神上的独立；而从高标准的职业道德出发，就可以要求独立董事保持精神上与形式上的双重独立，为独立董事履职独立做很好的指引。

其次，作为独立董事专门的职业道德规范，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内容，即独立董事必须有胜任能力的职业道德。实践中，中国有五千多家上市公司，不管是行业还是组织架构都千变万化，并不是任何一个独立董事的岗位都适合所有候选人。这一点上，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职业道德规范来约束，就可能会由于德不配位、履职能力不足而酿成不良后果。例如，曾经有一家公司聘请本人担任独立董事，但在董事会工作安排中让我担任薪酬委员会主任，而我的专业特长是审计，对董事会的薪酬问题略知一二、并不熟悉，没有胜任能力，于是本人果断予以拒绝。因为我在这方面不是很专业，无法做到有效监督，且在短期内也无法形成专业能力。出于职业道德，我辞去了这一职务。过往也有不少独立董事因履职不力受到监管部门处罚，却经常说“我不熟悉，也不懂”。事实上讲，他们在职业道德上是有欠缺的，既然事前知道没有履职能力，为什么要去担任独立董事呢？因此，我们认为，在道德上追求有效监督，应作为职业道德上的一个重要标准。

最后，职业道德第八条：专业精进。的确，作为独立董事，面对日益变化的企业环境，面对层出不穷的法律法规，如何不断提升履职能力以胜任独立董事职责，应该成为职业道德的内容之一。就文字来说，“精进”二字，蕴含着主动的意思。将“专业精进”作为独立董事职业道德的要求很恰当，只有不断自我要求与完善，才能更好地符合职业道德的标准与要求。

完善与全面的独立董事职业道德规范，符合中国资本市场发展要求。通过推广施行，一定会使得中国独立董事成为资本市场中最受人尊敬的职业之一。